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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評論 / 電影：【南方。好雲林】－雲林故事紀錄片「根，在這裡」

2009南方影展的「南方。好雲林」單元一反觀光行銷模式，規畫五部主題相異、層次縱深，卻能相互對話的紀錄片，讓觀眾從影像認識雲林，每片都點出雲林人的真實處境和問題，表現手法都拍得簡明不囉唆，影像好看易讀，具有高度的親和力。

文/謝一麟

我沒去過雲林，印象中的雲林，除了布袋戲(黃海岱、黃俊雄、霹靂系列)、西螺七崁、古坑咖啡、劍湖山、520農民運動(帶頭的林國華是雲林人)、鄭豐喜，還有近年讓人驚艷稱奇的沈芯菱以外，好像想不出別的形容或代名詞。

帶水雲2.jpeg 《帶水雲》　
2009南方影展的「南方。好雲林」單元規劃有五部不同主題、層次縱深，彼此卻可以相互對話的紀錄片放映，讓觀眾從影像認識雲林，而且不是觀光行銷式的那種簡介。《帶水雲》(黃信堯導演)捨棄傳統紀錄片的敘事方式，用類似電影《機械生活》(Koyaanisqatsi)般的方式呈現，每個鏡頭都像《國家地理》雜誌裡的靜照一般，優美壯闊具有深意，配上幽遠深遂的音樂，沒有太多旁白、訪問，安靜的呈現雲林口湖鄉的景色──既動人又荒謬(人在水面上騎車)、既漂亮又荒涼，原來雲林竟有像《希臘首部曲：悲傷草原》(The Weeping Meadow)電影裡那樣的風景地貌。不過這是局外人才可以持欣賞的角度來這麼形容，對於當地居民來說，地層下陷、淹水等問題不只是日常的困擾，也是深沉的悲哀。

濁水溪.png 阿雄的爸爸在哪裡？.jpg 《溪水濁》《阿雄的爸爸在哪裡？》
為什麼會有地層下陷問題？一般輿論多將問題歸咎給養殖業者，但在《溪水濁》(陳文彬、陳南宏導演)片中，身兼環保團體與養殖業者身份的丁宗銘指出，在沒有蓋集集攔河堰之前，濁水溪所攜帶的沙可以補充沿海所流失的沙量，但在蓋攔河堰後，海口流失的沙沒有上游的沙補充，以致海岸線倒退、地層下陷。而攔河堰主要是為了六輕用水而建。片中其他受訪農民也提及過去濁水溪水可以飲用、灌溉農作物，現因為六輕排放廢氣所形成的酸雨及其他污染問題，對環境造成各種傷害。從民眾日常生活角度、農民切身觀察，就能窺知環境問題的嚴重性。

土地受傷害、環境汙染，農業首先受到直接的影響，農業是雲林最重要的經濟命脈，此外，還有產銷制度與WTO、開放中國農產品等等衝擊。《阿雄的爸爸在哪裡》(柯能源導演)拍攝古坑鄉(台灣最早種柳丁、柳丁產量高的地方)一位柳丁農阿善師，他說話逗趣，擅講台語「四句聯」以及自己作詞作曲唸歌(好像看到年輕版的崑濱伯)，雖然樂天知命，但為了農業問題也會走上街頭請命抗議，從他身上看到台灣農民的一種代表典型。

無聲歲月1.jpg 《無聲歲月》
不管是「雲州大儒俠史艷文」還是「霹靂布袋戲」，發源地都在雲林。《無聲歲月》(施合峰導演)紀錄陳鼎盛先生(黃海岱的弟子)以及他所傳承的古冊布袋戲(相對於現今著重聲光效果的「金光戲」)。陳鼎盛八十多歲，但身體硬朗、聲如洪鐘，所有戲碼的演出對白都記在腦中，一人可以分飾多角。片中除了觸及古冊戲的沒落與布袋戲文化傳承問題，同時也隱隱帶出雲林老人的處境(相信也是台灣許多鄉鎮的現況)──青壯人口外移後，老人身心所面對的景況。

戒指.JPG 《戒指》
而《戒指》導演黃琇怡自己也是離開雲林到外求學、工作的這群，在離鄉多年後，藉由阿嬤所贈送的戒指，重新勾起小時候與阿嬤生活的點滴記憶，並重新回去思考關於自己與家鄉土地、親人的情感、關係等問題。片中有許多畫面紀錄自己阿嬤對於信仰虔誠的程度是怎麼表現在對人生、親人的關懷與日常生活具體事件之中，這也讓觀眾對於信仰這件事，除了媽祖遶境、廟會陣頭的影像印象外，有更具象、豐富的情感記憶──關於一個女性、母親，同時也會讓人想起自己的親人。

這五部紀錄片每片都點出雲林人的真實處境、雲林的問題，而且表現手法上都拍得簡明不囉唆，影像好看易讀，具有高度的親和力。或許就像阿堯導演說的，用說教的方式談論議題根本沒人會聽，不如用欣賞美景的方式吸引別人注意、產生好奇，進而才會想要去了解和關注。
很難相信，這系列紀錄片是由雲林縣政府出資拍攝的，因為不像其他公部門對於電影、紀錄片投資的目的是出於觀光行銷與政績美化的概念，這往往會直接左右影片內容，影響創作自由，觀眾也深知這道理因而冷漠無感，反而失去原先的美意，更浪費公帑。雲林縣政府給影像工作者完全的空間與自由度，影像自然充滿創作者的情感與真實觀察，有動人的力量，反而能讓觀眾對於陌生的地方、議題產生好奇與興趣，這是公民討論公眾議題的前提，沒有切身的連結、無法產生情感投射，就容易流為意識形態的口水戰爭(貼標籤、扣帽子)。雲林故事系列紀錄片模式是個值得其他公部門參考、思考的借鏡。

專欄作家謝一麟